沱江边的古城----凤凰
火车到了萍乡, 因雨,武功废了(原计划是去武功山),改道向西,去湘西沱江边的一个古城,沈从文笔下的“边城”——凤凰。
车窗外大雨瓢泼,坐在车窗前心无旁虑,正好可以透过雨幕好好观赏。
一路上,武陵青山与湛碧阮水秀峦断续,自成段落,皆成为窗外一副图画。
雨幕中,青翠山影在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化在丝帛上的淡墨,氤氲灵动。
楚地向来为烟水笼罩,这样的山水,理应浮升缥缈湘君、山鬼如梦游移的身影。 而对于长年为山雨江雾所浸泡的湘西,向来是充满神秘的,恍若交织着一件斑斓的外衣,灿烂若锦,却又碰触不得,一碰,不是鬼便是巫,赶尸、放蛊、落洞、扛仙等种种传说,都是碰触不得的锦线。
一.凤凰夜色
汽车从萍乡一路摇摇晃晃,七八个钟头后终于到达了凤凰,已是灯火初上了。
饭罢,外面还是一连串雨。也好,可以撑一支伞,雨夜漫步古城,不失也是另一番情调。
雨不紧不慢的下着,游人如织,光怪陆离。街道、商铺、石墩、水车,甚至整个沱江都仿佛是刚从历史的河流中打捞出来一样,淌着水,湿漉漉的。
古城夜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古老,反而是很华丽,很现代,此时古城到处灯火迷离辉煌,建筑上泛着各样的彩灯,酒吧里一条街更是灯光迷乱,人头攒动,热闹异常;各色酒吧响着各式的音乐,有轻松舒缓的慢摇,也有嘈杂的重金属,很high!
二.山江苗寨。
第二天,人马分成两批,一帮折回江西上武功,一帮则继续留下。
早饭后,分道扬镳,我们坐上旅游车去山江苗寨。
一路上许多无名山村从车窗前掠过。本地人家的房屋,一如沈从文笔下“黄泥的墙,乌黑的瓦”,妥帖的安置在自己的位置里,与环境没有一丝的不协调。
山江苗寨是在一个峡谷里,依山势而建,密集有序。寨子陈旧但不破烂,空气中都弥漫着猪粪味道。满是铺了石片的小道,蜿蜒在各间房子中间。房子、围墙、猪圈、道路基本都以或厚或薄的石片垒砌。
《桃花源记》的意境,也就在迷失之间闯进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这点缀在山间,难得与外界联系的无名山村,倒大有此意。
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在哪?如今已无从实证,全国各地有许多地方村落仿佛都像,而湘西武陵一带特别多。可惜我们来的不是季节,不然,这一带也应当是“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按苗寨传统习俗,村人在寨门前设置了“拦门栏酒栏歌栏鼓”等多道“关卡”,以示对远道而来的客人表示欢迎。
首先苗家妹子会一起唱起山歌,然后客人必须用山歌的形式跟迎接的苗家妹子对歌,好在去苗家导游之前教了我们几句:
“我是远方外来客哟,
今日来到苗家寨哟,
不会唱歌莫拦我哟,
让我走进苗家寨哟,哟~喂~”
“唱得好来唱得乖,
唱得桃花朵朵开;
桃花十朵开九朵,
还有一朵等我来采。
哟~喂~”
入寨,苗家阿哥阿妹们为我们表演了热情的传统歌舞。
竹竿舞,是苗族在生产生活中自创的一种自娱性舞蹈,主要是表现苗族青年男女对自由恋爱的追求与理想,一般在重大节庆日与迎接贵客时演出。竹竿舞演出时男子著短衣,腰系红绸缎;女子著苗族特有的手工大摆裙,由苗族大堂鼓伴奏打节拍,和以一阵阵的欢呼声,与红绸缎、彩裙一起烘托出一种朴素洒脱的美,苗族能歌善舞可真不是虚名。
场子当中还竖着高高的“刀山”,这种家伙以前只在电视中见过,怎么也看不出两个瘦弱的女孩子如何能赤脚踩在锋利的刀刃上,难道真的是旁边巫师的咒语起了作用吗?等闲之人不是能够玩得出来的。
苗族自古粗犷强悍,崇尚自由,追求和谐,苗族的历史,与战争紧密相关。明清以来,为了争夺生存空间,苗族历经了不断的战争与反复的迁徙,因此,苗人均住在人迹罕至的类似苗人谷的偏僻山岭。寨后有高耸的石楼和古色生香的居所,即末代苗王龙云飞宫殿。
苗王殿出来,前往苗人谷,去感受一下当年的“湘西土匪”。
苗人谷曾是湘西末代苗王龙云飞的统治中心,其中保存完整的汉代苗人寨部落遗址、苗王洞土匪城堡战壕旧址、早岗古老苗寨等苗族文化符号,都无声地见证着苗族历史的沧桑和悲壮。
到山谷前,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坝,坝上建有仿古建筑风雨桥,拾阶而上,见坝后高峡平湖,山水氤氲,美景当前,胸襟自然为之舒展。
山谷寂静空旷,树林茂密,草木蔚然;石壁群立,夹峙着如镜般碧水安祥镶嵌在谷中,云雾轻轻飘浮如一缕缕白纱缭绕在湖面山间。山山水水相得益彰,山无水,则少灵气,水无山,则少壮美。
乘坐小艇离岸,溯波而上,平湖泛舟,江水在山峰中宽宽窄窄,沿岸风景自由浓淡。
舍船上岸,便到了苗王洞。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
“苗王洞”因湘西最后一代苗王居住于此而得名。洞口三帘瀑布从天而降,气势磅礴。洞内阴冷潮湿,常年滴水。抬头对面的洞壁上就有土匪战壕,真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据说清朝乾嘉时期,苗民起义军被打败后藏到这里,清军围剿数月,仍无功而返。
爬上苗王洞,穿越一条隧道,等到一路气喘吁吁终于重见天日时,已是汗流不止。
继续乘坐竹筏,效古楚人搴舟中流,深入苗族部落――早岗村。
沿着山道向村落走去,远远地看见一个石头筑成的早岗村,一个湘西古老的苗寨,一个安静惬意的村庄。
村寨古老的建筑大多用石片砌成的。清一色的石板墙,石板路、石板台阶,还有早年间防土匪的家庭瞭望台。
房子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小巷也很干净,门与门相通,户与户相连。这也许是为了抵御入侵者的一种设计吧?
“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心灵手巧的苗家阿婆们所做的特色民族饰品,民族的才是世界的!
“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村人延至其家,设酒杀鸡作食。”
三.凤凰古城
午后离山回城,自由闲逛。
古城很小,但很精致,依山傍水,清幽的沱江,穿城而过。
1966年7月,新西兰作家路易,艾黎来到凤凰,陶陶然说“凤凰是中国最美的两个小城之一”,紧接着文革开始,大破“四旧”,前后不到一个月,凤凰已经面目全非!
没有见到古城失去理智的那一刻,这个古老的小山城得以在一个外国人那里,树立了一个口碑。所以,他所说的“最美”,应当是定格在史无前例的“文革”以前。
沈从文先生的《边城》,让世人知道了在中国的某一个地方,有个名字叫“凤凰”。
在安静的凤凰小城里,都能体会到凤凰展现出得另一种静谧,在凤凰,依然可以看到人们在沱江洗衣浣纱,悠然自己,知足常乐,他们有自己的生活,不屑两岸的红尘。
沈从文笔下的《边城》,把凤凰写得素朴而迷离,使这个“浪漫与严肃,美丽与残忍,爱与怨交缚不可分”的边城古镇,充满神秘和浪漫。
这个温柔宽厚的小城,曾是一个“六千居民八千兵”的军事重镇,因为防苗驻兵而渐渐一度成为重兵把守之地。这样一个恬静充盈的柔美小镇居然有过那么一段轰轰烈烈的血腥历史。
城里现只存北门到东门的一段城墙,东门城流动的生活画卷,北门却更多的像是历史的沉积。
沈从文在《凤子》里提到的“那个用粗糙而结实巨大石头砌成的圆城”的断垣残壁,经过风雨的洗礼,在天幕衬托下,显出了另一种巍峨。
古老的瞭望窗,守候了古城几百年。
行走城墙上,远处的南华山像一只拖着翅膀的大鸟,沉默而华贵。城墙内外一律是木门青瓦的深宅大院,马头墙整齐地在河岸两边发着冷冷的清辉。
回头眺望高大巍峨的北门城楼,它依旧安然屹立,古老远久的战事虽已不复存在,但是城楼却依旧与古时一样气势雄伟激扬,雄峭的影像印在微茫的天际。
北门外沱江河道中有长约100多米石头碇步,曰“跳岩”,始建于清初,旧时时进出凤凰古城的总要通道之一。这15个红岩石墩,乾嘉苗民起义军踏过、辛亥革命凤凰光复起义革命者踏过、解放战争解放军踏过,如今,它依然静静的依次横列沱江河床上。
从跳岩到虹桥的一段是整个凤凰最热闹,最繁华的一段,一侧是酒吧街,而另一侧是一排半依半悬的吊脚楼,是凤凰的一大景观,遗憾的是这吊脚楼已所剩不多,只是零星点缀。
两边的吊脚楼大多有着雕花的木窗,似乎还从美丽的景色中醒来。楼底细细的木脚已经变成暗棕色,伸进江水,撑着老式的小屋,水波偶尔一动,吊脚楼模糊的倒影也一纹纹地漾开来,那圆木搭成的木板桥和红砂石的跳岩在水面上显得安静和谐。
偶有一扇朝江的窗户撑开,刹那间给了人无数的绮思梦想。窗边的一块白纱也一直垂着不动,并没有翠翠或夭夭,从窗边探出头来,清脆的招呼船夫和水手。
北门城墙边的一个江边客栈,自写一副广告词,大意是:小店坐落江边,对面小桥流水。屋后一墙之隔是大画家黄永玉家,左边是民国总理熊希龄府,右边是沈从文故居。撰词翔实别致,且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想必一定生意兴隆。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小小的古城,好几个各个领域都有影响的举足轻重的人物,而且都在那绕城一匝的石板街里,可谓:钟灵毓秀,人杰地灵。
东门城楼城对面,就是陈斗南宅院,好多部湘西题材电影的拍摄地。
陈斗南宅院建于清光绪年间,是江南典型的四合院。陈宅出了两位国民革命军少将,陈斗南将军,当时与贺龙为湘西巡防军同僚,关系密切;陈范将军,为陈斗南之侄,1937年率部参加抗日战争,血战嘉善。
巷西,便是杨家祠堂,据说是杨六郎的后人,召集所有湘西的杨氏家族人修的祠堂,两边配有厢房。祠堂设计精巧,做工精细,窗户、门、檐饰件均系镂空雕花。
古城北文星街的一个小巷里,曾任北洋政府国务总理的一代奇才熊希龄故居,便座楼在这里。房屋为四合院系南方古式的木瓦结构,比较矮小,但很精致,很有苗族情调。
天后宫,福建客民两百多年前修建的,祭祀妈祖的庙宇。门坊柱廊上的画屏,都画一些龙鳞、鸟羽、水浪、峰峦、人物,无不清朗,但终究是梦寐情牵的乡思。
凤凰,这个极度浪漫的地方却又是民国时期土匪活动十分猖獗的区域,甚至当地人也颇以血脉里的匪性为荣,而城中,如今能够与陈渠珍相连的陈迹,只有朝阳宫了。
陈渠珍,一位亦正亦邪、横跨三个朝代的江湖匪王,一位经历汉藏传奇婚恋,写出《艽野尘梦》这种痛彻心扉爱情的传奇官人,一位九十多年前就已徒步穿越青藏高原的奇人,他就是与民国总理的熊希龄,著名文人沈从文并称凤凰三杰的湘西王。
出生于此地的女作家罗维循着沈从文的足迹追溯了一段热血逼人的湘西匪事,一个被误读多年,“人奇、事奇、文奇”的湘西王,她这样描述她读过《艽野尘梦》后的感受:“记得好几年前,第一次读完《艽野尘梦》之后,我的读后感就是如果能穿越一回,回到一百年前,我也会拿命去爱上这个侠骨柔肠的湘西男儿。”
朝阳宫原名陈家祠堂,就是陈渠珍兄弟发动族人所建,大门为紫红色砖墙门楼,门楼飞檐翘角,是典型的南方四合院,为陈氏族人聚会、活动场所。
院内两旁是红栅栏游廊,中间是铺着红色石板的石坪,正殿对面是个戏台,戏台像是久不喧响丝竹的清音与优伶的腔曲了,但戏台上的一幅对联将人的思绪,带到流光溢彩的舞台歌榭中,慢慢沉思。。。
对联写着:数尺地方,可家可国可天下;千秋人物,有贤有愚有神仙。
沿着红石板路走没几步就到了沈从文的家。
记得每次读大师文字,总有一种伤感仓惶感觉,不仅是他那几乎家喻户晓的《边城》、《长河》,还有他的许多杂文和他后来在“文革”中的凄苦和忍受。他总是那样温和的微笑,或沉默。但他一度被派去打扫北京的女厕所时,他写给黄永玉的信却是:一、充满爱去对待人民和土地;二、摔倒了,赶快爬起来往前走,莫哀叹;三、永远地,永远地拥抱自己的工作不放。
一切都过去了,大师终是乡下人。
与民族一条街竖横交错,互为辉映,构成了古城市井风俗画面的,便是横卧于沱江之上的虹桥风雨楼。
苗人筑桥,为天下赞。“风雨桥”,青瓦覆顶,亭阁悬水,类似水上楼廊,可遮风,可避雨。
桥面上形成一条街市,尽设商铺,五花八门东西都有,有古玩字画、有蜡染工艺、有手鼓表演、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桥楼可供登临眺望。
虹桥是古城核心景区,不管白日夜晚,永远那么热闹。
沙湾,沱江在这里拐了一个弯,江水映照着两边的景、建筑以及山峦,倒影出十分纯净的画面,让凤凰美的淋漓尽致。
“由北岸向南望,这河边小山间,竹园、树木、庙宇、高塔、民居,仿佛各个都位置在最适当处。山后较远处,群峰罗列,如屏如嶂,烟云变幻,颜色积翠堆篮。”徜徉其中,仿佛走进宋人《清明上河图》画卷。
长长的青石板街道洁净如洗。古色古香的门屋前,都挂着两只红艳艳的大灯笼。
古老城池的沉静空气,被悠美的风儿刻画得错落有致。倘若是月色溶溶的夜晚,摇一把芭蕉扇,坐在那门口的石凳上,静静地听隐约传来的苗家乐曲,那该是怎样地令人陶醉!
如果说白天的凤凰是山村里秀丽腼腆的苗家阿妹的话,夜晚的凤凰则是个妖娆妩媚活色生香热情奔放的热恋中的苗家女儿
小城的夜晚是热闹的,华灯初上。当太阳落下的那一刻,两岸的灯火亮了起来,古城在夜晚中尽显璀璨本色。
是山,是水,是灯,是光,所有让人沉醉的因素都交融在一起,任你静静的品味,允你慢慢的回味。。。。。。
“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皇。饮食自然,自歌自
舞,见则天下安宁。” ——《山海经》
凤凰是个浪漫的地方,号称“艳遇之都”,夜幕来临,本该迎来的沉静的古城却开启了最热闹的门窗。满街的小酒吧、大排档、KYV,灯光迷乱,活色生香,不停的传来阵阵煽动人心的歌声。酒后无艳,空手夜归的一伙人,心有不甘,一路高喊:“求艳遇,求邂逅,求包养,哟~喂~!”引来满街游客惊讶窃笑。
孔子曰:“2B青年快乐多。”
“溪桥夜月”乃是凤凰景致之一。远端溪桥,即白天看到的虹桥,《凤凰厅志》记载:“长五十余川平风静,皓月当空,清光满漾,近则两岸烟林,远则千山云树,皆入琉璃世界中,桥上徘徊,仿佛置身蓬岛。”
万寿宫旁边有一座万名塔,说是当地百姓为镇河妖集资而建,每个出钱出力的人们都将自己的名字刻在了上面,有万名,所以叫万名塔。在现在,河妖一说无从谈起,但是这座耗费了无数人心力而建的塔却成了沙湾景致中最点睛的一笔,平添许多灵性。
丛文先生笔下的边城是找不到了,它已被遗失在历史的缝隙里,沱江之水依然流淌,但再也不会上演河妓与水手的故事 。。。。。。